孝妇羹【第八场】
时间:2016-09-07 13:27作者:紫琳
(丫鬟扶张氏同上。)
张氏(西皮摇板)自从那日得了病,
医药无效为何情?
(白)咳!自得重病,一月有余,这几日稍见轻快,只是口味不开,单想吃点肉羹
才好,但平日做羹,皆是大媳妇所做;现在她被我休了,无人会做,不免叫
二媳妇来,替我做一碗吃了。
丫鬟,叫二奶奶来。
丫鬟(白)请二奶奶!
(陈炳义、二媳妇同上。)
二媳妇(白)老太婆叫我呐!
陈炳义(白)她叫你,啃北好事体!
二媳妇(白)弗晓得喊吾做啥?
陈炳义(白)叫你做啥,你弗做啥!吾在外面听格,要与她个厉害去革!
二媳妇(白)叫我什么事呀?
张氏(白)我病了多少天,口味不开,不想吃东西,只想吃点肉羹,叫你做一碗我吃。
二媳妇(白)你要吃肉羹,我没有做过,往日谁做呀?
张氏(白)往日是你嫂子做,现时她不是走了么!
二媳妇(白)她走了,我不会做。你去做一碗我看,我学学再来做。
张氏(白)我要是能去做,我又何必叫你来呐?
二媳妇(白)吾还是不会做!
张氏(白)你敢同我顶嘴?
二媳妇(白)顶嘴?弗错!就是顶嘴!你还怎样?
(陈炳义在外听。)
陈炳义(白)好!对格!
张氏(白)你气我,我可要骂你!
二媳妇(白)你骂我,我还骂你啦!
张氏(白)我还要打你!
二媳妇(白)你打我,我就拷你!
张氏(白)我就把你送到堂子里去!
二媳妇(白)吾送你到花烟间里去!
张氏(白)你真可恨!我今日非打你不可,看打!
(张氏持板子打,陈炳义进,拦。)
陈炳义(白)慢来,慢来,你为啥要打她?
张氏(白)我叫她做碗肉羹,她不做到还罢了,她同我顶嘴。我说一句,她倒说两句,
你说该打不该打?
陈炳义(白)原来为此。要吃肉羹,平日都是阿嫂做格,今日阿嫂不在,你就弗要吃哉,
何必打打闹闹革!
来!同吾去白相去!
(陈炳义拉二媳妇同下。姑母上。)
姑母(西皮摇板)走向前来把话论,
嫂嫂病体可见轻?
(白)这几天,你病势如何?
张氏(白)病倒是好多了,只是我想吃一碗肉羹,开开胃口,当初都是大媳妇做,如今
我叫二媳妇做,她不但不做,她反惹我生气。
姑母(白)这倒不难,妹子有一干女,现在我家居住,此女烹调极好,待我叫她替你做
一碗来,你看如何?
张氏(白)那个自好极了,我想吃这羹,想得很!
姑母(白)待我回去,叫她做来。
(张氏暗下。)
姑母(白)侄媳妇哪里?
(大媳妇上。)
大媳妇(白)姑母回来了。我婆母病体如何?
姑母(白)她的病,却是轻了,只是想吃一碗肉羹,无人去做,她甚是喜欢。侄妇,你
前去与她做来,倘若吃了,她的病从此好了,也未可知。
大媳妇(白)儿遵命。
姑母(白)你慢慢做来,我好与她送去。
(姑母下。)
大媳妇(白)且住!想我婆母,身染重病,要吃肉羹,闻听人言:父母有病,人子割股,
可以痊愈。我不免将肉割下,做了羹汤,倘若病体痊愈,也是我做媳妇的,
一番孝顺。待我焚香,祝告天地便了。
(大媳妇拈香。)
大媳妇(二簧导板)在堂前且焚香祷告天地,
(大媳妇用刀割臂。)
大媳妇(二簧摇板)用钢刀割左臂鲜血淋漓。
但愿得老婆母病痊愈,
满斗焚香谢神祗!
(排子。大媳妇用布缠臂,做羹。)
大媳妇(白)有请姑母。
(姑母上。)
姑母(白)羹汤可曾做好了?
大媳妇(白)做好了。
姑母(白)啊,哪里来的这些血迹?
大媳妇(白)这……
姑母(白)你要快快将来!
大媳妇(白)姑母啊!是媳妇久闻人言:父母有病,人子割股,可以疗亲。今特取肉做
羹,欲治我婆母病症。
姑母(白)呜呼呼呀!天下竟有如此的孝妇,你婆婆闻知,岂不羞死,待我与她送去,
好难得的贤妇!
(大媳妇下。)
姑母(二簧摇板)似这等贤孝妇世间少有,
去到那病房中细说根由。
(张氏上。)
张氏(白)姑太太来了!
姑母(白)肉羹做好,嫂嫂请用。
张氏(白)肉羹来了?快快取来我用。竟是这等香喷喷的,真乃好美味!
(张氏吃。)
张氏(白)好解馋!哈哈!我吃了这一碗肉羹,顷刻之间,一身大汗,我的病竟好了!
这都是你干女儿的好处!改日我定要登门扣谢!
姑母(白)你道此女有好处?若此女到了你家,只恐你也说她不好!
张氏(白)想人生在是世,哪有不知好歹的道理?我受此女之恩,焉能倒说她不好?
姑母(白)你道此羹,是何人所做?
张氏(白)是哪个做的呀?
姑母(白)就是你那大媳妇!她每日在我家中,闻你得病,她终日焚香祷告,今闻你要
吃肉羹,竟将自己左臂之肉割下,做了此羹,治你之病,你是哪里知道!
张氏(白)哎呀!
(二簧摇板)听一言来我泪难忍,
反把恩人当仇人。
此时间倒我羞惭不尽,
(张氏自打嘴。)
张氏(二簧摇板)天地间竟有此贤孝妇人!
(四青袍鸣锣开道,四衙役抬轿同上)
众人(同白)住轿!
(陈炳顺下轿。)
陈炳顺(白)老母在此,待我向前。
张氏(白)啊,哪里一位官长?来到我家做甚?
陈炳顺(白)孩儿炳顺,做官回来。与母亲叩头,拜见姑母!
张氏(白)你是我儿做官回来了?你做的是什么官呐?
陈炳顺(白)孩儿进京赶考,得中一十八名进士,身受县令之职,特地请假回家探母。
张氏(白)我家有这等孝妇,又有你这样的佳儿,我不该丧尽天良,待你夫妻那等刻
薄。今日想来,真真叫我愧死!
(张氏自打嘴。)
陈炳顺(白)母亲,这是为何呀?
张氏(白)我当年欲害你夫妻二人,将你妻休出在外。是我身染重病,想吃肉羹,叫你
弟妇去做,她不做,倒也罢了,她反与为娘吵闹一番。不想你妻,在你姑母
家中,闻我有病,她竟终日焚香,祝告天地;又蒙她割股煎汤,竟将我的病
治好。叫我怎不羞愧欲死!
陈炳顺(白)老母何必如此,想天下无有不是之父母,这也无妨。
张氏(白)你就将坐来的轿子,快去把你妻,接回家来。为娘我要跪门迎接。
陈炳顺(白)儿遵命。
(张氏、姑母同下。)
陈炳顺(白)人役走上。
(众人同上。)
陈炳顺(白)随我来。
(众人同下。)